更令人奇怪的是,若无人跟着竞拍,这千刀万剐丹如何能够叫至这般高价?
事出有因必有妖。
更何况这竞拍千刀万剐丹的人,只报了竞拍的房间号。
却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历。
百里安将此事多留了一个心眼。
这时,由望归楼的李大总管亲自送来午膳,却发现这间雅屋里正咕咚咕咚煮香了卤水,登时大吃一惊。
他看着披着青衫明衣、纵然蹲在地上那摇扇煽火身姿也端得是婀娜多姿风韵犹存的女子,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尴尬的异色。
他竟不知这屋里头还藏着这样一名尤物女子。
方才秦四姑娘在这屋中逗留了那么久,那岂不是说场景一度尴尬。
难怪……难怪秦四姑娘离屋而去的时候,眼睛脖子都给气红了。
李大总管面色讪讪,管好自己的眼睛不敢在胡乱瞎看。
只是这望归楼亦有规矩,哪里容得了客人亲自动手像个野人一般烹饪生火。
更何况还是那么大的一口铁锅,实在有辱斯文。
“呵呵呵……姬公子与客人若是饿了,自可摇铃传膳。
我们望归楼虽说具体主持的都是拍卖事宜。
但楼内厨子也是个个手艺精巧,别具匠心之辈,怎好劳烦客人自己动手煮食。”
说话间,李大总管已经命几名小厮将那堪堪快要熬好的酱汁给整锅端走了。
蜀辞正欲发火,却被百里安说话的声音打断道:
“李大总管,不知今日金仙拍卖会,秦楼执事官可有临至?”
李大总管眼中异色更浓,呵笑道:
“姬公子这话可是问错了人,李某人不过是望归楼小小管事,如何能够时时关注得了秦楼执事官的举动。”
“李总管过谦了,望归楼既为十方城唯一具有拍卖之资的楼台之地,能够成为这一方之总管,自然绝非俗人。
方才秦四姑娘可是口口声声同我说,李总管可还是秦楼执事官手底下的心腹之人呢。”
李大总管面皮微抽,“请恕李某人愚钝,我听不懂公子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李大总管若是来日得幸见着这位秦楼执事官,不妨替我带个话。”
“什么话?”
百里安淡淡一笑,眼中流淌着淡淡的深意,手指搭在桌案上一起一落。
“楚馆瘦马总相依。”
“楚馆瘦马总相依?”李大总管眼底犹豫疑惑,似是不能理解此话的意思。
百里安轻叹一声,道:“秦楼执事官胸有大志向,亦有铁血手腕。
李大总管择良木而栖亦是在清理之中,倒也算不得多大出格之举。
只是本公子在这奉劝李大总管一句。
物竞天择,你脚下所栖之木,究竟是良木还是腐木……
还虚得深深剖开观明了再做考虑要不要依附才是。”
李大总管终归是个聪明人,百里安稍加提点。
他好似悟出了什么,眼眸大睁地看着他:“姬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百里安冷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李大总管不妨将我这句话带回去给那女人听听,看到她是何反应。
李大总管想必就知道,究竟是方三小姐更好依附,还是她秦家母女二人更可靠。”
李大总管眼底闪烁不觉,脸色似是有些难看,但终究还是低头说了一句:
“姬公子提点之言,李某人记下了。”
经过百里安这么一打岔,蜀辞倒也难得地安静下来,并未吵闹要寻回自己的铁锅。
李总管离去后,蜀辞道:“楚馆瘦马总相依……那是什么意思?”
百里安道:“世间风花雪月之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称谓,除了‘青楼’这个俗称,还有雅称为‘秦楼楚馆’。”
蜀辞于世间人情世故参不通透,但对于政策阴谋的钻研却是深入骨子里的本能了,她蹙起小眉毛:
“那秦四是今日才寻上门来的,你居然事先有预知,调查了她的老娘?”
百里安惊讶于蜀辞对这方面的通透理解,偏眸看着她笑道:
“其他事就装糊涂,偏生这方面就如此敏锐,倒也不是猜到了秦慕青今日回来找我。
而是早在来十方城以前,便已经将城中的各方势力,掌权之人的背景浅浅调查了一二。”
蜀辞一脸不信:“当真只是浅浅调查了一二?”
百里安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
……
“行了,这都哭了一上午了,我早就说过那姬昔年并不简单,你非要去招惹。
往日里你同方歌渔怎么置气,阿娘懒得说教你!
只是如今方歌渔气数将近,我们大业将成,你怎还如此耐不住性子,竟去动太玄宗的人?”
秦楼拨弄着银炉里的香灰,而从百里安那受挫不久的秦慕青卧扑在她的腿间放声大哭:
“阿娘,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秦楼一脸嫌弃:“你这是自取其辱!我可是从佑郎口中探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姬惜年的情报消息。
他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太玄九经弟子,若他当真只是个一味埋头清修的道士。
你这美人计莫约还真管点用,可听佑郎的口风,这小子似乎亦是从仙界来的,且身份地位可不低于那牧云夜。
想来成为太玄宗弟子却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像此等人物,要怎样的女人没有,需要你自作聪明巴巴地赶上去献殷勤!”
秦慕青抹着泪水,抬起头来,震惊道:“那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竟是天上来的?”
秦楼见她满脸踌躇,好没气道:“现在才知道你今日向他袒露的话有多么蠢了吧?
雪拂的仙元非同小可,这般要紧的秘密,你竟说于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听。
自鸣得意吧,自诩聪明吧!是觉得自己容貌过人可以将这世间的男子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所有的男人都是好色蠢笨之徒,贪你几分美色,便会晕头转向任由你摆布了是不是?!”
“娘……”
“蠢!!!简直愚蠢!!!”
秦楼厉声呵斥:“亏你还整日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殊不知这方面,方歌渔的心思远胜于你!
那姬昔年的皮相是生得好,可你有见着方歌渔向他献媚示好过?
愚不可及!一个倒贴的女人固然令男人容易心动,办起事来更便捷,可以色侍人的日子绝不好过。
你娘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早年间来到十方城,佑郎固然疼惜于我,却也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小猫小狗的玩物来对待。
若非我爬到了今日这般地位,他那股新鲜劲又怎能持续十几年?”
“原以为你能在我身上学聪明些,可哪里想得到你越活越回去,那姬惜年究竟是何来历,又是何来意,你全然都不清楚!
反倒将自己的秘密全盘脱出,岂不是任人拿捏!”
秦慕青不服气:“可我孤注一掷,不也是向阿娘学习的吗?”
秦楼气得脸色发白:“为娘孤注一掷的同时,是也笃定了他方佑穷途末路,两人皆需赌一把,方能绝地逢生。
他姬昔年是什么人?太玄九经弟子,天上仙君,觉醒了六道神符的继承者!哪一样身份,需要来同你赌命!”
秦慕青道:“那眼下可怎么办,他已经知晓了我们将雪城主的仙元占为己有,若是将此事告诉城主和方歌渔,我们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秦楼眼神凌厉,冷笑道:“无凭无据的事,谁又会信!
当年雪拂那个女人道陨鹤去,是她的女儿亲眼所见。
如今这仙元已经融入你的根骨之中,难以察觉。
只要你咬死不认,谁又能将我们母子二人如何?
说起来前些日子的巫瘟之毒泛滥,倒是让十方城百般疮痍,方佑早已是焦头烂额。
而我亦是趁此机会,将十方城的大半权柄尽数牢牢掌控于手中。
待我寻一个适当的机会,将这人偶机甲军的隐患昭告天下,十方城必然迎来天下人的谴责。
而方家则是以方歌渔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我等就只需左手渔翁之利,静待易主掌权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