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征声音逐渐哽咽,神情支离破碎尽是受伤的神色:“父亲走后,林家声望自此一落千丈,人走茶凉,我亦尝遍了世态炎凉。
所以才孤注一掷,只身入魔界为奴寻龙珠,其实那个时候你没能抛下我,我是开心的……
自魔界归入人间,尽管林家的处境没有因为我的努力而变得更好。
可我是打从心底里觉着你没有在林家最艰难的时候抛弃我真是太好了。
可是叶书啊,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在我快要对你生出期待与希望的时候,又要狠狠一棍子将我打回现实!
长安是哑巴!你也是哑巴吗?!她无法跟我解释,所以你也缄口不言!从未跟我提及过你与长安之间的事。
我甚至不知晓,我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那个姑娘,原来是你从北昭国的奴隶市场里救回来的一个小奴隶?!”
林征此刻就像是忽然咬死了猎物脖颈的一只恶狼,死死地盯着苍白面容童孔微微战栗的眼童。
他愈发的口无遮拦,唇齿淬毒:“你是踩着尸骨堆杀出来的人,你在那污浊的世界里为奴、为娈童。
你与正常的光明世界格格不入,淫贱的本性趋势着你爬上我母亲的床。
在那个肮脏、隐蔽、浑浊、粘腻、可悲的泥潭过着扭曲变形的人生的你!
在看到与你有着同样命运的长安的时候,那一刻你心里在想什么?!”
叶书脸色苍白,甚至可以听到近在迟尺从林征唇下传出的切齿之声。
“你是不是觉得,看着同样沦为泥尘里的她,心中充满了亲切,同情。仿佛看到了当年同样卑微脏污的自己!”
叶书绷紧的身子慢慢松弛了下去,站在林征身后的百里安看得真切。
只觉得,当林征说完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叶书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一直紧绷坚持的一根线。
终于……断了。
他面上轻轻一笑,神情平静得有些悲凉,对于林征字字句句的羞辱。
他并未像那名花娘子那般悲愤决然,将他所有的恶意与污浊都尽数接受了。
叶书静静地看着暴怒、委屈、愤恨的林征,眼神,是深而无力的。
“原来林征你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是怨恼我瞒着你我与长安私下交好。
而是你陡然发现,你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般纯洁美好。
她在你心中善良干净的形象陡然覆灭。
原来那个街头小巷里,即便是身患残疾的她,也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积极努力的向阳而生的她?
其实和你最讨厌、最厌恶的叶书是活在一个世界的人,一样的肮脏、隐蔽、浑浊、粘腻、可悲。”
死死攥着叶书衣领的那双手骤然松开,林征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叶书若无其事地理了理领口,平静说道:“所以你恨,你恨我多管闲事,将长安从北昭国救下,私自带回泽国。
若不是这样,你根本就不会遇见她,不会心动,更不会如此痛苦。
你喜欢她,却对她的身世在意得不得了。
你放不下她,可是你一想到长安在那间阴暗狭小的秘术室内,被当做发泄品一般,被那些昭国的权贵魔修轻贱侮辱。
你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人,却不知被多少男人玷污揉拧。
你痛心!你痛恨!你不甘!你没有勇气去接受一个这样的她。
你始终放不下你那世代公卿的侯爷贵族身份。
你爱慕着她,却又打从心眼里嫌弃她的出身与遭遇。
你左右为难!你不知所措!你无力回天!
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日日借酒消愁,试图麻痹自己,因此给人钻了空子,玷了自身。”
叶书平静的一言一句,宛若一颗颗粗糙生着棱角的石头,重重地砸在林征的心口上。
林征面上难看到了极点,也难堪到了极点,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满眼不甘,却无从反驳。
百里安对于他人的情感之事,不予评判。
只是待到气氛完全僵冷安静下来后,他很和适宜的平静问道:“什么人,要选择在这种时候,盯上林小侯爷呢?”
看似突兀的一句话,却是极为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林征虽然脸色依旧阴沉难看,却未再继续发作。
叶书眼眸轻轻闪烁,看了林征一眼,平静道:“我娘她……是魔宗圣女,而琅琊魔宗,在千年前,掌控了九门之一的灵匙,历代传承于每位圣女的手中。
我娘临死之前,不愿灵匙落入魔宗手中,就将灵匙化为灵腾,纹在了我的身体之中,若非特殊灵法,不得开启。”
他缓缓垂下眸,似有难言的心事过往在眼底静静穿梭而过。
“魔宗长老之所以会将我关入秘术室,对我百般羞辱折磨。
最大的原因便是想从我身上找到开启灵匙的方法。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得其法,难免怀疑灵匙从一开始就不再我的身上……”
百里安问道:“此话何意?”
叶书道:“当年林夫人做为上阳学宫弟子,潜入琅琊魔宗完成任务,不幸被捉。
虽然那时候为林侯救出,可林征却是在昭国琅琊魔宗的夜狱之中与我同一天出生的。
魔宗长老生性狡诈多疑,难免怀疑,当年林夫人是否有与我的娘亲互换孩儿。
他会猜忌或许林征才是真正的魔宗圣女之子,真正的灵匙或许就在林征的身上。
或许这一次的行动,便是趁着林征体内的灵匙而来。”
林征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道:“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你拖累了我。
这么说来,近日你为我付钱之事,我更加无需来感谢你了。
毕竟还是本侯为你挡了劫难!这群人头猪脑的魔宗长老!
用屁股想也知晓,我娘亲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怎会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沦落在那样的鬼地方任人欺辱轻贱!
我又并非圣女之子,那灵匙又怎会在我的身上?!”
“是啊……”叶书深垂眼睑,将眼中情绪落幕遮下。
他低声轻语道:“你又不是圣女之子,灵匙又怎会在你的身上呢?”
他声音很轻,好似喟叹:“王侯之子,怎么可以过这样脏污不堪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