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韶朔独自一人骑着赤血宝马出门游玩,身上穿着银绣锦衣,胸口上绣的是盘龙团锦,很是雍容尊贵的样子,他本在彩云间信马由缰,无意又到了西王母那处,御马当空,低头见西王母宫中的后花园花架青藤、绿柳芭蕉,都长得葳蕤灿烂,尤其白玉榻旁一片粉色蔷薇,鲜妍得像是天工染过一般。
韶朔向来喜欢艳丽的东西,见这宫中春光灿烂,心情也更加欢快,他下了马,踏着一簇云儿降下,在花前柳下细细地观赏着,折了一支花压在鬓上。
韶朔逛着逛着,觉得口渴,立时想起了西王母的酒,于是他便寻着记忆,在一颗蕉树下挖出了一坛酒。
在别人的宫中偷偷挖酒,和在自己宫中找酒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韶朔一边仰头喝酒,一边在花间漫步,十分尽兴,一坛酒喝得精光。
暖日融融,照得韶朔晕乎乎的,他走到蔷薇花丛中的白玉榻前,躺了下去,单手支着头,醉意朦胧,轻轻晃着腿,仿佛自身都要化成一朵花徜徉春风了。
韶朔正醉酒时,朦胧间见一行仙子端着瓜果酒水,分花拂柳地走过来,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色的衣裳,一头淡紫色的长发披下,额上坠着一颗细细的灿若星辰的紫色魂玉,韶朔盯着他看,仿佛看到了春日里的一抹雪色,灼灼其华,吸引着他的目光转不开来。
那一行仙娥施然而来,直走到白玉榻前,没料到韶朔躺在这里,她们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人,方才走上前去扶韶朔。
“小尊主又喝多了。”
“小神君大概不知,这位正是祖龙嫡子,小侯尊主。”
沧浪小神君平静无波的目光中这才微微露出诧色,大约是惊讶于眼前这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少年,竟然是祖龙嫡子的身份,因辈分的关系,他不忘按照天庭的礼度向韶朔行了个礼。
韶朔朦胧间没听清他们的谈话,只觉得这白衣仙子长得真是好看,让人想要离得近一点细细的欣赏,他推开扶着他的仙娥,走上前一步,瞬间与清陇离得极近,抓住了他的手腕,粲然一笑,往后一仰,清陇未曾防范,惊讶之际便同他一起,扑倒在蔷薇花丛中。
霎时间,飞花扬起,裙袖蹁跹,仙娥们不知韶朔搞的什么名堂,只好齐齐跪下,低下头不敢窥伺。
韶朔依旧抓着清陇的手腕,沧浪小神君果然好气度,对着傻醉着的韶朔竟然丝毫不乱,他原本只是随父君来此拜访,西王母派人送他到此处赏景,却被韶朔给欺负了个正着,拉着他“拜倒”在了蔷薇花下。
清陇被迫趴在韶朔身上,手腕依旧被抓着,他气定神闲地看着韶朔,问他:“小尊主还不起吗?”
韶朔此刻双颊微红,醉眼如丝,只顾傻笑,抬手将他压在鬓角的蔷薇花取下,细细地别在清陇的耳边,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清陇的耳垂,笑容有三分轻浮,学着戏文里的话说:“愿与美人花间载酒,赠花为筹。”
想起了这段往事,韶朔放下书,回过神来,耳朵已浮上绯红。
第五章
后来的事,就如同所有蜻蜓点水的相遇一样,事过无痕,韶朔与清陇就此错过,只是他心里隐隐记着那个让他惊艳的人,因那一次相遇才发现世间美色原来如此赏心悦目,因此想要在众彩纷纭中分辨出那一抹让他恋恋不忘的颜色。
时间久了,这抹颜色淡了,淡到韶朔以为缘分不再,没想到如今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韶朔最近总独来独往。
有人看到他去了西王母府上,出来的时候捧着一束蔷薇,小心翼翼地用仙法护着,好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
他径直去了太常宫,宫里的宫人们见他怀里捧着蔷薇,枝叶上还带着泥土,慌忙来接,韶朔止住他们,道:“我自己来。”
太常宫里有一座花园,平日里俱是天奴打点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韶朔叫了几个天奴,将当中一片种着各色花卉的花圃给铲了,让他们搭上竹架,韶朔拿了个小花锄,亲自挖坑将带回来的蔷薇埋下。
那几株纤细的苗子,依着竹架,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韶朔对在一旁侯着的主管道:“你去天奴监招一些人进宫,就按天庭的礼制来,各宫的主管、司仪,包括扫洒浣洗、修枝减叶、看门护院的,一个也不要少。”
韶朔临走之前道:“对了,这片蔷薇叫人不要动。”
韶朔回到了太清宫,一头扎进书房,翻了好一些工程营造的书籍,成日写写画画,在一张一尺宽的绢纸上画出了间花厅的墨线图,图中花卉石木、厅柱窗帘、四角攒尖等处俱是细致清楚,别具雅致。
韶朔几处修修改改,图画了好几遍,又拿着将要画好的图纸去请教清陇。
“师兄,你帮我看看有哪些地方要改的?”
清陇放下书,见他袖子上都沾上了墨,不免好奇,接过图纸,放在桌上看着。
看了会儿,他点头道:“很好,别致得很。”
韶朔问:“我就想问你,这花棚四面要不要加上帘子?”
清陇疑惑:“加帘子做什么?”
韶朔道:“怕有风雨。”
清陇道:“日后这花架上爬满蔷薇,就成了花墙,只加一面细细的竹帘,留着进出用便可,园中竹木掩映的,若有风雨倒是妙趣。”
韶朔点点头,认真的在图上记了几笔,道了声多谢师兄,便要走。
清陇拉住他,问:“听说你从西王母府中移了几株蔷薇,想是要造这蔷薇园?”
韶朔嗯了一声,怕说多了清陇想起些什么,便随口道:“我那花园太无趣了,想着随便种点花。”
清陇状似无意道:“我先前从水宸宫中花匠那里见识过插杆之法,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韶朔笑道:“到时候请师兄去园子里赏玩。”
韶朔风风火火地又走了,清陇回忆着那图纸上的图样,想起韶朔向来喜欢花卉,独偏爱蔷薇,但平日里对太常宫并不怎么打点,不知今日为何一时兴起要造花园。
他揉着指尖上沾到的墨,若有所思。
道德天尊从元始天尊那里回来,便在钦明监知常殿召集徒弟们,传授此次论道的心得。
太清宫知常殿由一片汉白玉铺就,整个大殿洁白无瑕,只有两根柱子支撑,十分空阔,廊柱间流云悠悠,挂在檐角的风铃在微风中奏出浑厚的古音,道德天尊坐在大殿上首,面前围着五个蒲团,左右两边各坐了人,只剩中间那个还空着。
道德天尊闭目养神,底下四个弟子俱是端坐不动。
终于,他们的小师弟玉琨少君匆匆赶来,衣领子上还落着一片花瓣,他恭恭敬敬地向师父、师兄行了礼,然后坐在中间的蒲团上。
两仪混元之上的道德天尊开始讲道,他手持浮尘,眉须若雪,无上真言令人几人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