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平日里就是个爽朗性子,深得部将尊崇,几乎完全就是以个人魅力,在过去二十多年里,镇压着天策军不生内乱。
此时生了病,面容憔悴些,倒是让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慈祥。
青青对于这位忠于大楚的孤臣也很有好感,加上师父也曾出身天策军的缘故,在心里,就是把李守国当成可靠的长辈。
她坐在大将军身边,将之前的事又说了一遍。
李守国摸了摸胡须,反问到:
“是沈秋让你这么对老夫说的?”
“也不是啦。”
青青为大将军端起汤药,如侍奉长辈般,一勺一勺的喂他,说:
“师兄早前对我说过这些,这些时日,我自己想了想,觉得师兄说的有理,咱大楚还在时,三百多年,也都是要组阁任宰相的。
之前君主,大都也是些甩手掌柜。
但大楚三百年不倒,就说明咱这套办法有用,既然有用就不必再去改动,以后啊,大将军你做宰相,让赵老头也入阁,再用其他官吏里选一些可靠能干的。
我年纪小些,也需要忠臣良将辅佐。”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就不担心,我李家和他赵家尾大不掉吗?”
李守国很坦然的说:
“前些日子,赵老狗派了家中管事,把他孙女送到长安,说是要和我家李家结亲,要把他孙女,许配给我家报国。
那女子我见了,确实贤良淑德,堪为良配,只是一直没有定下这事。不如,请陛下做主?”
“那就娶呗。”
青青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
“李报国从小在军中长大,接触都是军汉,人生里从没有出现过女儿家的身影,如今年纪大了,确实该娶妻生子。
至于大将军说的担心,其实我并不担心。
以后的世界,和现在注定不一样。”
小师妹眨了眨眼睛,对李守国说:
“待蓬莱攻灭,灵气复苏后,这方江山要大变样的,借助各种秘法,天下各处之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也瞒不过天下人的眼睛。
师兄说,之所以王朝末年,会出现腐朽混乱,就是因为天子看不到民间疾苦,被官吏们组成的墙,阻挡在了自己和百姓之间。
但未来不会这样了。
只要我想看,天下就没有能遮住我眼睛的欺上瞒下,到那时,天下亿万百姓,都将是我的眼睛,替我监督官员们施政。
我什么都不需要做。”
青青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说:
“我只需要坐在龙椅上,看着你们,看着天下,倾听天下万民之声,若你们做不好,自然有人出面,替我惩戒你们。
那时,当官,可就不再是一桩美差了。”
李守国捻着胡须的手指,停了停,好几息之后,这老头回过神来,对青青抱了抱拳,说:
“陛下高瞻远瞩,老夫佩服。
既然如此,那就应下陛下所说,老头当了一辈子兵,临到头来,再换上朝服,去当个文官,替陛下管理天下。”
“嗯嗯”
青青点了点头,她对李守国说:
“所以,大将军不必对无法参战,心怀遗憾,放松心情,好好养病,以后有的是大场面给大将军施展拳脚。
另外,我还要去河曲一趟。”
“河曲?”
李守国皱着眉头说:
“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靠近蒙古,草原上这几年可乱的很,那延吉大汗的儿子,坐拥金帐的延威汗有统一草原之志,如今已打下了草原一大半的领土,有一代雄主气象。
乃是我天策军在关中的心腹大患。”
“就是去找他的。”
青青站起身来,说:
“三年前,他和我师兄有个约定,现在师兄在临安主持大局,不能过来,由我来替师兄赴约,顺便,把这心腹大患,变成咱们自己人。”
她搀扶着李守国躺在床铺上,帮长辈盖好盖子,说:
“大将军,咱们和蒙古,东瀛,三韩,都有共同的敌人,分裂的时代该结束了。”
“是吗?”
李守国叹了口气,老头子轻声说:
“那看来我这老骨头,确实已经有些跟不上天下大势的发展了。卫国,你带军中精锐,护送陛下,前去河曲,再让你大哥,调动定边大军策应。
若延威汗对陛下不敬,便发大军,攻入草原!”
“不必的。”
青青摇头说:
“只要带上礼物去就好了,墨家人就在城里,他们把凤头鹰巢也搬了过来,这就很好,待我去选一只礼物,带过去就行。”
“陛下带着善意去就好,握刀的事,自有我们来做。”
李守国笑了笑,说:
“要驯服那草原烈马,就得一手甜枣,一手刀枪。”
“也是。”
青青想了想,觉得大将军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劝阻。
十几息后,青青在兵卒护卫下,走出将军府,迎面便看到独臂的忧无命,正推着一个木制轮椅走过来。
在轮椅上,五短身材的杨北寒盖着毯子,比曾经在洛阳城中,已苍老太多,眼神都浑浊了些。
“你好啊,蛮魔。”
青青走过去,语气古怪的对杨北寒打了个招呼。
后者听到这名称,便仰起头,咬牙切齿,但最终,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对青青说:
“谢陛下开恩。”
“都是忘川宗自己人,不必客气。”
青青对杨北寒说:
“若想要回自己那一半神魂,去一趟临安就好。”
“不必了。”
杨北寒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如一个真正的垂髫老者,他看了一眼身后断臂的忧无命,叹了口气,说:
“老夫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最后时光,打打杀杀什么的,老夫厌了,宗主既然需要老夫神魂相助,拿去就是了。
老夫现在看开了,这都是命数,只是陛下,念老夫一心为宗主服务,能请宗主,放过张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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