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快要回到嗢鹿州了!”丹夫看着不远处已经遥遥在望的城池,忍不住高兴地叫道。
“是啊,终于要回到嗢鹿州了。”米特也说道。
今日已是十二月初五。他们在成功偷袭大食军营后,通过用石块堵路的方式逃过纳赛尔的追杀,成功撤走,之后又与张兴权带领的大部汇合,沿来路返回,因下了雪行军速度比来时要慢些,终于在今日即将回到嗢鹿州城。
“也不知咱们回去会受到甚底奖赏。”丹夫又道:“杀了快两千个大食兵,咱们五百人平均一人杀了四个,杀一个大食兵总得奖赏二两黄金吧,四个兵八两。八两黄金,只要自己有地,足够建三间正房了。”
“一定会重赏。”夏传涛插话道:“头一次大胜大食,不知都护与刘都尉有多高兴,岂能不重赏?不过咱们应该得不到八两黄金的重赏。张别将带领的三千多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会让他们空手;孟别将统领的另外一千五百人更是有功劳,也要赏赐。这样算下来,咱们得不了八两金子,四五两差不多。”
“哦,原来如此,多谢夏叔解释。”丹夫语气平静地答应一句,又兴致勃勃地同米特说道:“你觉得咱们能得甚底赏赐?”
“与夏叔说的差不多吧。”米特看了夏传涛一眼,说道。因刘三在大食营寨外冻死,需要有一名新的火长。同火剩下这些人中,夏传涛年纪最大、过去又做过士卒,当仁不让成为火长。
可丹夫不知怎地,虽然明白夏传涛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与他不对付,不喜欢他做火长。夏传涛自然也知晓,只是不与丹夫计较。
“雷诺,你呢?”丹夫不太满意米特的回答,又问雷诺道。他与雷诺毕竟在投军前就有几面之缘,又都是年轻人,很快熟悉起来。
“我没想过。”雷诺回答:“赏赐多少我也不在意,只要能继续杀大食人为父母报仇就好。”
听到这话,丹夫更感觉无趣,转头去询问史鼐;米特却转过头看向雷诺。投军前他们虽只有几面之缘,米特对他的印象也不深,但也隐约记得这人从未说过大食人如何如何,为父母报仇如何如何。怎如今投了军,三句话不离杀大食人为父母报仇了?
他正琢磨着,那边丹夫又说起另一个话题。“你们说都护会不会出城迎接?”
“不会吧。”曹方豪猜测着说道:“都护可是亲王、皇子,身份贵重,怎会出城迎接咱们这些人?不过刘都尉一定是会迎出城的。”
“那可不一定。都护身份再贵重,现下也是安西大都护,听闻咱们如此大胜或许欣喜之下就会迎出城呢。”丹夫道。
听到他们争论,米特抬起头就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他才抬起头还没说话就直直地看向前方,叫道:“你们不必再争论了!都护出城迎接了!”
……
“甚底,都护出城迎接!”听着探马的奏报,望着远处看不大清的几面旗帜,孟飞军又惊又喜地说道。
“确实如此。”探马回禀:“禀报张别将、孟别将,都护携刘都尉今日出城十里迎接二位别将。”
“哪里是迎接我的。”张兴权却忽然说道:“只是迎接孟别将的。”此战他几乎称得上寸功未立,都护岂会迎接他?只能是为孟别将而来。
“哈哈。”孟飞军想忍住笑,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刚刚也琢磨过都护是否会迎出城,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功有过,都护又身份贵重,应当不会迎出城。却不想最后都护还是出城迎接,他如何不高兴?
“张别将千万不要误会,我这是因为都护出城迎接而高兴,绝非针对别将。”他又赶忙补救道。
“你不用向我解释。”张兴权又冷淡地说道。他平日里一向待人和煦,可今日心情太过不好,实在是和煦不起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孟飞军又连声道歉。可道歉的时候,他嘴角仍然忍不住露出笑容。
说话间,他们已经接近都护为首的迎接队伍,孟飞军也能够看清最高的那面旗帜确实是都护的杏黄旗。他变得更加合不拢嘴。
这时鼓乐声忽然响起,迎接着这支立功而回的军队。孟飞军一夹双腿,赶去最前面。张兴权犹豫了一下,也一提缰绳跑过去。不论如何,他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应当在最前方听都护的话。至于被有些人看做厚脸皮,也顾不得了。
孟飞军一开始还没在意他是否一并过来,在他踱马来到自己身旁后侧头看了一眼,仿佛才明白他为何过来。
他们一道骑马来到李珙身前十余丈,翻身下马走到身前一丈左右之地,跪下行礼道:“下官孟飞军/张兴权,拜见都护。”
“好好好。”李珙笑道:“二位功臣快快请起。你们身为功臣,我岂能受你们的跪。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多谢都护。”二人又拜了一拜,这才起身站在李珙身前。
“你们很好。”李珙又笑着说道:“不仅阻拦大食军十数日,还击破大食先锋军,斩杀大食兵两千,功劳巨大!吾要重重赏赐你们。”
他抬起头高声对五千将士说道:“你们击破大食先锋军,吾必有重赏!”
“多谢都护!”五千将士同时答谢道,声音震耳欲聋。
李珙又笑着说了几句话,吩咐校尉带领所部将士返回军营,又对孟飞军、张兴权二人道:“你们跟我来。”
“是。”孟飞军立刻答应一声,神色激动。在他看来,都护必定是当面出言勉励他,同时宣布赏赐。士卒的赏赐不好颁下,一个将领的赏赐还不好颁下?他不由得想着:‘也不知都护会赏赐我甚。说起来,这是我头一次被都护召见,真是令人激动又紧张。’
“是。”张兴权也答应一句,内心没甚波动。在他看来,这是都护顾及他在军中的威望才一并召见他而不是单独召见孟飞军。但即使召见他,最多也只是勉励几句,仅此而已。虽然他也是第一次被都护召见,却也不至于因为几句勉励就十分高兴,尤其在有孟飞军做对比的情况下。
可张兴权低头的时候一眼瞥见刘琦的表情,却见他皱着眉头看向孟飞军。张兴权好奇之下要再看,发现刘琦却已经恢复正常表情。‘这是怎回事?刘都尉对孟飞军有甚不满的?应当是我看错了吧。对,一定是看错了。’他想着。
他们二人重新骑上马,跟在李珙身后去往衙门。不多时来到衙门口,翻身下马走进去,最后来到都护公房。
李珙将所有侍卫遣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与刘琦、张兴权、孟飞军四人。待侍卫将门关紧,李珙看向孟飞军,没等他做出甚底回应就出言骂道:“你竟敢违背军令!”
孟飞军登时就被这一骂给骂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都护私下里召见他竟然会出言叱骂。他一时楞在原地,毫无反应。
“我之前没亲自吩咐过军令,但刘都尉对你们三令五申,此次出兵谷口只是阻拦大食军,尽量不要与大食人交战,你却不听!”
“此战你确实打赢了,但你的计策我也看过,太过凶险。你怎就敢料定大食人会在哪里安营?就算在那一处安营,若离你们埋伏之地再远些,你们或许就无法攻入营中。”
“若在你们攻入营中时还在下雪,或许就不能用火把点燃帐篷,大食兵也就不会惊慌失措,你们袭营就会失败。”
“即使雪已停止,但若大食将领镇定自若,并未逃走呢?你们或许能杀许多大食人,可自己也会损失惨重,未必能得偿所失。”
“若是……”
李珙一连指出他的袭营之策中的许多问题,最后说道:“有这许多失败的可能,你竟然仍违背军令、带兵袭营,虽然最后打赢,但我也要惩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