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个位置,做每件事、下每一个决定都会有人牺牲,而那些牺牲的人,在他看来,理所应当,不值一提。
肖天途无法回答杨风的反问,过往的惭愧与自责油然而生,或许人老了,真地会恢复一些良知。
杨风见他不说话,便试探地问道:“你真地觉得,你的每一个想法,都能实现,别人都需要顺从吗?”
肖天途这才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看向对面坐着的杨风,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犯人,被这个年轻人审问着。
这个年轻人,倒是不像杨大能,却像杨大能的妻子,肖天途还记得,那个嫂子经常给自己做大肉馄饨,自己一次能吃三大碗。
不知是不是错觉,肖天途竟然心底里觉得,应该回答杨风这个问题。
只听肖天途道:“我自从军那天,有过的每个想法,确实都能实现,只不过有时代价大了些。虽然现在我是当朝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下的命令,即便是那些京城里的一品大员也不敢违背。但是,我何曾刚愎自用,擅自做过任何鲁莽的决断?我从未要求别人顺从,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在将军府长大,应该清楚,将军府内,从来没有人被抓出去杀头,甚至是严苛的酷刑、打几个板子的事情都少之又少。我并不是嗜杀如命的人。”
肖天途看向杨风,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心平气和地接着道:“你看这二十年的太平盛世,京都的夜景繁华,其中政策,全部出于将军府。若我真是杀伐独断、强硬要求别人顺从的人,那你也可以说我是文韬武略,不可一世的治世能臣。可我不是。”
肖天途说到这里,杨风的脸色也有了些异动。
肖天途接着道:“很多时候,我都和那些参事商量,我生怕做错一件事情,下错一道命令,底下的人无条件地执行,最终受罪的,是这天下人。我是对江湖武林有偏见,但是当今文相苏勇进,也是我一手提拔,他的背后,可是江湖上的大氏族上官府!就因为我看到了苏勇进有才,爱民,我便重用他,后来更是将诸多国事都交与他,因为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并非完人,天下的事复杂得很,能独挡一面的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根本不存在!因此我并不是像你平时看到的那样,独断专横,包括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人所能决定的。事实无法证明我的对错,只有时间能证明,你和我都活在当下,何必苦苦抓着一点把柄不放?”
肖天途说到这里,竟然有了些无奈的语气,就好像……
杨风感觉好像在恳求自己一般。
但是他今天所讲,均是发自肺腑,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若是每个人都在他的位置上,不一定能有他做得好。
一阵沉默,杨风又道:“我现在还不到二十五岁,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气。不错,我体内却有玄文真人留下的六十年内力,但是比起本门内的一些师兄,还是远远不及。我看你真有点病急乱投医,那个疯子的实力,非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不可敌。既然师门不愿出面,你为了天下百姓,也应该放下脸面再次争取,实在不行,就上佛门。找我们几个,未免太随便了些。”
肖天途淡淡道:“我本来也没想过,但是这是玄清真人。”
杨风皱眉道:“玄清真人,真如此认为?”
肖天途点头道:“在我看来,也确实有些不着边际。但是既然玄清真人这么讲,必定有他的道理。不可做的事,不能强求,能做的事,我也尽量。正如你刚才问我的,我是不是需要人人都顺从,我跟你说,不是。你长大了,能有自己的决定,我在这里只待两天,后天我就走了,你回去后跟你那三位同伴说说,我尊重你们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