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出了村子,没有走多远就折身牵着大掌柜进了山林,同样没用多久就踏上了付老大指点的那条山路。
这是一条杂草丛生,极为不易辨认的羊肠小道,刚好可以直通独背峰,如果不是路一从小上山采药,对山林亲切又熟悉,都不可能看得出来这还是一条路。
二十多年前可不是这个光景,独背峰那边盛产药材,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采药硬生生用脚踩出来的一条山道,只是现在已经荒废多年,早就没有人再去独背峰了。
正午时分,阳光火热,虽然刚刚入夏,但已经有些燥热,不过山林里到还算是阴凉,就是蚊子太多。
路一牵着大掌柜沿着曲折的山路一路往上爬,时不时还蹲下身在草丛里拔几株草药,青牛山绵延几百里,山势不算太陡,草深林密,草药种类繁多,恰好有一种可以驱蚊,就揉碎了涂抹在身上,顿时觉得浑身清凉舒泰。
反正驴背还空着,这个畜生又不大愿意给自己骑,那就让它多驮点草药,要不然看起来它才是真正的大爷。
走了两个多时辰,根据记忆,距离独背峰至少还要大半天的功夫,因为走的是小道,绕了不少的路,看到太阳渐渐西斜,恰好路过一条溪流,水质清澈,是个扎营的好地方。
路一把大掌柜仔细套好,可不敢丢了缰绳让它自个儿啃草,倔驴说不定就真的一去不回了,大掌柜来不及计较这些,爬了大半天的山,还是多啃几口草来得实在。
在溪流边上找到一块较为平整的草地,又砍了不少的树枝木棍过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搭建好一个简易的草棚,上面盖上厚厚的棕树叶,下雨估计也不怕。
搭好帐篷,路一又娴熟地收集了一大堆干燥的枯枝,这些活计,从小拿手,如果小时候干活就可以不用练刀的话,那么估计现在刀法早就忘记了。
夜里山林潮湿阴冷,还是需要生火的,这儿距离独背峰还远,又是一个山坳,倒也不怕被文大当家的人发现。
不过就算被发现又能如何?去年顾四喊出青牛山文大当家的时候,这帮山贼注定就要倒霉,路一自认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那只是针对自己在乎的亲朋好友,否则当时杀已经投降的地痞也不会那么果决,在路家村是不需要自己考虑太多,都是熟悉可以信赖的伙伴,想那么多做甚?不累?
收集好枯枝,看了看天气尚早,路一就取出鱼线鱼钩,砍了一根小树,做了一副钓鱼竿,在早就看好的一个小水潭垂钓。
荒山野林,这些小小溪流里面有种身上长有五道黑线的鱼儿,在水里游弋快若闪电,鱼不大,但是看样子应该和那银梭是同样差不多的品种,如果味道也差不多,那就太棒啦!
路一喜欢吃,也喜欢做吃的,大掌柜背上的包袱里除了一块毛毯,还有一个盒子,是孙媛儿特意帮忙订做的,里面大大小小十多个格子,油盐酱醋各色调教样样齐全,不夸张的说,现在给他一个灶台,马上可以给你端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想到孙媛儿,发了一会儿呆,路一心里又火热起来,看了看蠢蠢欲动的某位小兄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接下来你就真的只有一个功能啦!伤不伤心?绝不绝望?”
不一会儿,已经钓上来十多条鱼,这鱼果然性子刚烈,上岸不一会儿就全部死了。
路一想想也够晚上吃的了,就收起鱼杆,小心的把鱼钩鱼线放入布包,回头却看到那头犟驴吃饱了没事干,正在上蹿下跳的靠着一棵树摩擦后背,估计漫山遍野的蚊子也把它叮得够呛,两个背囊都掉在地上了。
“大掌柜!你太过分了啊!”
路一捡起一根树枝打算过去教训教训它!
“我哪里过分了?”
林子里突然回答了一声,声音清脆,但是里面夹杂着一丝清冷淡漠。
路一一呆,有些毛骨悚然,不会是孙爷爷送给自己的这头毛驴成精了吧?也不对啊,说话的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掌柜明明是头公驴啊!
四下打量了一下,荒山寂寂,悄无声息,只有大掌柜摩擦毛发的声音。
路一绕着毛驴走了好几圈,又试探性的对着毛驴问道:
“大掌柜?是你在和我说话?”
毛驴大眼睛里面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好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盯着路一。
“真是你?”
这下轮到路一发慌了,这都是什么事?演义小说看过不少,描写神话鬼怪的古籍善本也读过一些,第一次行走江湖就还真的让我碰到了?这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催?
“你再对着一头驴叫我,我就杀了你!”
就在这时,距离栓大掌柜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把剑鞘古朴的长剑,身穿血红长裙,披着血红披风。
是个女人,身段极为妖娆,长裙又贴身,一双大腿笔直修长,但是头戴帷帽,面纱下的容颜看不清楚,不过就凭这身段,相貌肯定差不了。
路一目瞪口呆,怎么叫自己的驴,叫出来一个远远看起来就挺养眼的女人来了?心思一转,隐约明白过来,这个女人肯定刚好就叫大掌柜,想到这儿收敛心神,抱拳道:
“对不起啊!姑娘,我这头驴刚好也叫大掌柜,所以刚刚确实是个误会!”
红衣女子微微一呆,帷帽下面的柳眉倒竖,怒道:
“什么你的驴也叫大掌柜?你是哪位执事手下的?”
路一摆了摆手,有点着急的辩解道:
“看来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上山采药来了,不是谁的手下,您肯定认错人啦。”
说完还伸手指了指帐篷边上的一堆草药。
红衣女子仔细看了看对面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目光干净,流露出的一丝惶恐不似作假,知他所言不虚,自己手下的人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想到他的驴居然也叫大掌柜,而自己傻呵呵的还答应了一声,怒气暗生,刚想出手一剑刺死算了,但是看到他那双似乎带着微笑的干净眼睛,没由来心里一软,转身离去。
路一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心里暗叹一声好险,当然可以看出红衣女子是个修为不俗的高手,喃喃自语道:
“难怪媛儿说外面的女人都是暴躁的狐狸精,果然没有骗人,好险!好险!”
说完收拾起包袱,把大掌柜重新栓在帐篷边上,到溪水边杀了鱼,又捡了一些石块垒了一个简单的灶台,开始做晚饭。
就在这时,不久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看来是要下雨,路一看了看自己搭建的棚子,甚为得意,把包袱和大掌柜都弄到棚子下面,位置都还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出发的时候孙媛儿怕他饿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干粮,肉干、干饼、腌菜,样样齐全。
路一取出装调料的盒子,又拿出两块干饼,仔细的把多余东西全部放好,开始煎鱼。
火苗轻轻跳动着,带来一丝暖意,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风刮过来顿时觉得有一些发冷,看到大掌柜躺下来的身体都往灶台拱了拱,不由得笑道:
“大掌柜你倒是聪明!天天不干活,吃要吃好的,睡觉都得挑个好位置!”
就在这时,棚子外传来脚步声,路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离开的红衣女子去而复返,没有打伞,身上有些狼狈,雨水将微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她波涛汹涌,前凸后翘。
“我看你就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的!”
女子瞪了路一一眼,也不客气,一弯腰就钻进了棚子,坐在路一原本打算用来睡觉的棍子床上,什么叫棍子床?两块大石头上铺着一层木棍,上面再垫了一些干草。
看到发呆的路一,红衣女子一动不动,口气清冷还略带点怒意地提醒道:
“鱼糊了!”
路一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回头仔细煎鱼,手法娴熟,煎好之后又冒雨去小水潭舀了一壶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红衣女子鸠占鹊巢,坐在了他烧火的位置,火光映照之下,红衣上正冒着腾腾水汽。
看得出来红衣女子正在借助篝火烘烤她的衣服,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说雅不雅观,确实黏糊糊的难受,路一只好蹲在一边,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端,眼观鼻鼻观心的把泉水倒入锅中,然后又自顾自的在那堆新鲜草药里面挑挑捡捡,摘取了几种跑出去清洗干净后放入锅中,顿时锅里传来一股诱人的香气。
红衣女子一直不说话,路一也不敢问,默默的做着一些事情。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红衣女子衣服烘烤干爽之后就又回到后面的棍子床上坐着,而锅里的鱼也快熟了。
路一取出干饼,掰碎,小心的贴着锅边放了下去。
“烧饼还能这样吃?”
红衣女子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遇到一个榆木疙瘩!真是倒霉!
看他做饭摘草药十分娴熟的样子,应该确实是来这青牛山采药的,而且脚步虽然沉稳,但是气息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且那把黑漆漆的刀应该是用来装样子防身的吧。
所以她放下了大半的戒心,刚好腹中饥饿,但这个少年郎好像蠢笨的很,一点都没有男子该有的风度,也不客套的询问一下自己要不要一起吃!所以只好自己问了一句。
路一听到红衣女子的问话,憨厚的笑道:
“这样很好吃很好吃的。”
然后没了下文,又在那里掰干饼。
过了一会,红衣女子终于等到天籁一样的一句话。
“姑娘饿吗?要不要将就着一起吃点?”
将就?将就你大爷的!
在钱塘郡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为了请姑奶奶吃顿饭花样百出!手段用尽?要是让他们排队站好,估计可以排到山脚去了!
将就就将就吧,关键是你锅里就下了两个烧饼,十来条小鱼,还不够本姑娘塞牙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