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含真站起身子,严厉道:“你究竟是自大到了什么地步,竟敢生出删改经文的心思?简直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不错!读书要掇菁撷华,这是我教你们的,但这部《明宝经》,可是道门高功留下的经书,微言大义,每一个字都值得反复揣摩!我虽不得神通,但读经已三十余年。就算如此,每每读经,也是高山仰止,谨小慎微。你既然要删改经文,敢问你是得了道法大成,还是修得神通了?”
刘简面色惨白,不禁想要分辨,他可没有半点不敬道的意思。可转念一想,若供出西院那位邻人,祸水东引,未免太不讲义气。便低头一言不发,默默承受下来。
崔含真骂完一通,冷哼一声,坐回椅上,气也消了,语重心长道:“人人都想走捷径,不错,世间的确有捷径可走,但你这法子,却是另辟蹊径,是入了左道,以后切不可生出这样的心思了,否则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刘简垂首道:“先生教训的是。”
“你去吃饭吧!”崔含真一摆手,“以后切莫乱想了!”
刘简答应一声,告辞离去。
崔含真望着刘简离去的背影,又看向他手里的《明宝经》,摇头不止。
下一刻,崔含真又觉得有些不对。他在鹿鸣书院讲书已有六年,对每一位学生不说了若指掌,但也差不多了。这刘简是个稳重老实的性子,很多时候甚至有些呆板,这样的学生,怎会生出那样冒进的心思?
“等等。”崔含真又把刘简喊住了。
刘简停步转身,小心翼翼道:“先生还有什么教我的?”
崔含真打量刘简,问道:“伱怎么突然就生出了删改经文的心思?”
刘简一怔,他虽不愿把“李澹”说出来,却没来得及编好理由。
崔含真一见刘简的神色,又问:“是有人教你的?”
刘简连忙否认:“只是前日读书时,风雨大作,学生突然就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崔含真用力一拍桌子,厉声道:“我一心要将你带回正道,你竟还要欺瞒师长么!”
刘简吓得身体一颤,嘴唇嗫嚅两下,却知道再说什么也骗不过崔含真了。
崔含真问道:“是谁教你的?”
刘简心中暗叹,低声道:“是李澹……他不久前才搬进清心西院。”
“李澹?”
刘简怕崔含真生出误会,又连忙说:“我日前练灵飞拳出了岔子,便是他寥寥数语,教我畅通了气脉。”
“是么?”崔含真眉毛一挑,捻须皱眉,沉吟一会,对刘简摆摆手,“行了,你走吧。”
刘简心中忐忑,告退离去,出门时回头一望,生怕崔含真又把他叫住了,好在并没有。
刘简一去,崔含真将李澹这名字默念两遍,眉头紧皱。这鹿鸣书院里,常有外来的学士暂居,也偶有人会指点书院里的学生,但这李澹教刘简的东西,却是离经叛道。
离开讲经堂,崔含真便找到书院的直学。直学掌管书院中大小事务,也管理来去的人员,当时李蝉上鹿鸣山时,便是由直学带到清心西院入住的。
崔含真在斋堂吃饭时,向直学问起李澹,便得知那只是一个年及弱冠的青年人,是黎州清陵人士。他略一思索,近些年并没有听说清陵出过什么年轻一辈的翘楚,于是在心中认定,那李澹果然是才疏学浅却好为人师的误人子弟之徒。